摘要：
北京是全国最早在市委文件中提出鼓励社会企业发展的省份。自2010年以来，逐步形成官方智库研究引路、党委政府认可支持、枢纽组织协同落实、社会企业与各方支持力量共同参与的社会企业发展“北京模式”。社会企业及社会企业家群体逐渐显现，并已成为服务民生需求、参与社会治理、促进高质量发展的一支精锐力量，其创新性和影响力覆盖全市、辐射全国、走向世界。面对社会企业发展的普遍性问题和疫情防控挑战，北京应化危为机、乘势而上，从完善宏观政策、加强主管部门统筹、建立分行业扶持体系、加大研究宣传力度等方面为社会企业发展营造更加良好的外部环境。
关键词: 社会企业、北京模式、区域生态、政策建议
作者：于晓静 女 首都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副研究员，社会处二级调研员兼副处长。常年从事政府应用对策研究，关于社会经济、社会企业、社会组织、社区治理的多篇研究报告获得国家及市领导批示，直接推动北京市社会企业、社会组织、公益性就业等政策的出台。
全文（上）：
一、北京社会企业发展的政策背景及发展阶段
政策背景是区域社会企业发展的重要影响因素。北京社会企业依政策环境的不同也呈现出三个发展阶段。这体现出“官方智库研究引路”、“党委政府认可支持”对区域社会企业生态的影响力，是社会企业发展“北京模式”的显著特色。
（一）2010-2015年：酝酿提出阶段
2011年中共北京市委研究室下属首都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向有关市领导递送《北京应借鉴国外社会企业发展经验，推动社会服务管理创新》的研究报告。同年《中共北京市委关于加强和创新社会管理，全面推进社会建设的意见》和《北京市社会建设“十二五”规划》中就提出“积极扶持社会企业发展”,使北京成为全国最早在市委市政府文件中提出鼓励社会企业发展的省份。2012年该课题组继续呈送《扶持社会企业发展与创新社会管理》调研报告，得到主管市领导批示，责成中共北京市委社会工作委员会（下简称市委社工委）研究并逐步采纳。
（二）2016-2018年：试点探索阶段
市委社工委高度重视社会企业工作，在2016年发布的《北京市“十三五”时期社会治理规划》中，设立专门章节，将社会企业作为创新社会服务的一支生力军，提出“开展专题调研，研究扶持政策，分类开展试点，大力推动以服务民生和开展公益为重点的社会企业发展。”并提出了开展社会企业家继续教育、建立北京社会企业联盟、加大政府购买服务力度等重点工作。自2016年起，市委社工委委托专业研究机构，持续开展社会企业行业调查及政策研究。2017年下半年，市委社工委启动社会企业试点工作，共有23家机构参与评选，12家机构最终入选，服务涉及养老助残、社区服务、环境保护、文化体育等10大领域。依据试点机构发展的成熟度不同，划分为社会企业“示范点”和“试点”两个梯队，分别委托两家支持机构为他们提供有针对性地培育服务。2018年3月，市委社工委推动成立北京社会企业发展促进会，社工委书记亲自出席并高度肯定社会企业在促进政府职能转变、参与社会治理、破解社会问题中的巨大潜力。同年8月在市委社工委支持下，北京社会企业发展促进会、北京社启社会组织建设促进中心（即中国社会企业与影响力投资论坛）共同主办中国社会企业论坛北京峰会，并发布《北京市社会企业认证办法（试行）》。该《办法》从使命任务、注册信息、信用状况、经营管理、社会参与、社会效益、可持续发展能力、创新性、行业影响等9个方面确立了北京社会企业基本标准，并依据商业收入占比、社会影响力的深度和广度三个方面对社会企业进行1星-3星分级认证。至此，北京社会企业认证模式初露头角，北京社会企业发展及政策创制也掀开了新篇章。
（三）2019年至今：认证发展阶段
2019年5月，由北京社会企业发展促进会组织实施的首次北京社会企业认证名单揭晓。46家机构通过认证，其中三星级社企业7家，二星级社会企业11家，一星级社会企业25家，普通社会企业3家。2020年，第二届北京市社会企业认证又通过19家。他们活跃在北京社会建设一线，为解决诸多社区服务与治理难题带来新的解决方案，多家机构接待市领导考察调研。其中表现突出的如北京得人艺术发展有限公司（品牌名称：唱好一点），积极参与回龙观天通苑大型社区治理，为居民送上专业声乐服务，以社会企业方式创造社区文化、社区教育供给新模式。首都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对其进行案例研究，决策咨询报告得到市委书记肯定性批示，直接明确了北京市机构改革后由市委社工委民政局主管社会企业扶持发展工作，同时推动了《昌平区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与扶持试点办法》的出台。又如金鸿新诚（北京）物业管理有限公司，是北京前期试点培育机构，也是国内认证社会企业中唯一一家物业管理公司。它以承接老旧小区、物业弃管等问题小区物业服务为主要业务，先后在丰台方庄、朝阳垡头等地多个小区扭转物业服务困局，特别是在疫情期间坚守社会企业初心使命，全力协助属地街道社区做好疫情防控各项工作。市委党校对其所作案例研究报告得到市长肯定性批示，直接推动在新修订的《北京市物业管理条例》中增加了“支持非营利性社会组织参与物业服务活动”的条款。可见“社会企业”已经进入市委市政府高层领导视野，并得到认可和鼓励。市委社工委民政局主管处室正在起草社会企业专题政策文件。
借助回天地区打造大型社区治理样板和市委书记相关批示要求，2019年8月北京市民政局和昌平区发布《关于回天地区社会组织创新发展示范区建设的试点方案》，提出“优化社会企业发展环境”。昌平区委社工委联合区市场监督管理局配套出台《昌平区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与扶持试点办法》。同年9月，受昌平区委社工委民政局委托，昌平区社会组织发展服务中心启动了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工作。经过“网上申报、资质审核、尽职调研、信用核查、专家初评、专家终审、公示发布”等一系列环节，共有11家企业通过认证。其中品牌社会企业3家、一般社会企业8家。2020年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13家，其中品牌社会企业2家、一般社会企业11家。昌平区开北京市区级认证社会企业之先河，直接促进了区域社会企业的发展，也为各区创制社会企业扶持政策探索了经验。
二、北京社会企业发展现状
本文从宽窄两个口径对北京社会企业发展情况进行梳理，以期从点到面呈现北京社会企业发展的整体状况。窄口径，即以经过第三方认证的社会企业为样本，进行统计分析。宽口径，即以与社会企业性质相近的法人单位估算北京社会企业总体情况。综合两者粗略判断北京社会企业总量可能达到5500家左右，行业生态逐步优化，代表性机构纷纷涌现，铸就北京社会企业发展的优势地位。
（一）认证社会企业扫描
中国慈展会从2015年开始进行社会企业认证，至2019年共认证通过注册地在北京的社会企业42家 。北京市社会企业发展促进会于2018年开始启动社会企业认证工作，截至2020年底共计认证65家社会企业。2019年昌平区启动首届区级社会企业认证工作，首批认证11家，2020年又认证通过13家。去除重复认证的机构，截止2020年底，北京市共有认证社会企业96家。依托中国社会企业服务平台CSESC数据库，本研究调取其中经中国慈展会和北京社会企业发展促进会认证的81家北京社会企业相关数据，从基本情况、社会目标、商业运营及成效展现四大方面进行数据挖掘，形成如下分析结果。
1、认证社会企业以小微企业为主
从机构性质来看，81家机构中企业有60家，社会组织有21家。企业以有限责任公司为主，有33家。社会组织以民办非企业单位为主，有17家。
从员工队伍来看，社会企业平均全职授薪人员数量超过35人，最多的达到328人，最少的仅为1人。全职员工低于50人的机构最多，有67家，占比85.9%；全职员工在50-99人之间的有4家，全职员工超过100人的，有7家。绝大多数社会企业都属于小微企业。
2、经营地遍布11个区，海淀最多、朝阳次之，昌平进步明显
从经营地分布来看，覆盖11个区以及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其中海淀区最多，有25家；其次是朝阳区，有13家；再次是昌平和西城均有6家。昌平区能跻身三甲，与其出台《昌平区回天地区社会企业认证与扶持试点办法》有直接关系，也显示出了积极的政策效果。
图1.北京认证社会企业经营地分部图（N=74）
3、平均运营时间超过8年，2000年以后成立速度明显加快
认证机构平均运营时长为8.2年，其中成立时间最早、运营时间最长的是北京软件和信息服务业协会，该社团成立于1986年，至今已有34年发展历史；其次是北京礼仪专修学院，该民办教育机构成立于1988年，已运营32年；再次是北京爱侬养老服务股份有限公司，该公司成立于1995年，已运营25年。从成立时间来看，2000年以前仅有3家，2001-2010年成立17家，2011-2020年成立61家，超过3/4的认证社会企业都是2011年及以后成立的。其中2015年成为机构注册高峰，成立的机构最多，达到16家，2014、2016年分别成立10家。从图2多项式趋势线来看，未来社会企业注册数量仍将呈现上升趋势。
图2.北京认证社会企业成立时间分布图
4、社会目标明确，服务领域广泛
所有认证社会企业都有明确的社会目标或者要解决的社会问题。比如金牌社会企业——中和农信项目管理有限公司，以“山水间的百姓银行”为愿景，致力于“打通农村金融最后100米”，确保扶贫资金能够到达真正的贫困人群手中，使得无法获得正规金融机构金融服务的贫困人群同样能够得到贷款支持。新生代社会企业的代表——北京新素代科技有限公司，则专注于人工智能在生态环保领域的技术创新，运用计算机视觉、区块链等技术为减少食物浪费、践行光盘行动提供多元化的产品与服务，促进公益和生态文明事业共同发展，为全球缓解粮食浪费问题提供中国方案。从社会目标的规定性来看，在有该项数据的68家认证机构中，社会目标在机构章程中有明文规定的有39家，占比58.8%。认证社会企业社会目标涵盖范围非常广泛，从特殊人群帮扶到环境保护，从青少年教育到为老服务，从医疗卫生到食品安全，从社区服务到乡村振兴，从就业创业到普惠金融、公益支持等等不一而足。社会企业家们用自身独具的热情与洞悉市场的敏锐，构建出一个个解决未被满足社会需求的新商业模式。
5、超八成机构承诺限制利润分配及资产锁定
限制利润分配和资产锁定是社会企业不同于一般企业的显著特征，也是宣称其社会属性的另一种方式，以表明其具有部分乃至全部的非盈利性。从利润分配承诺来看，有32家企业性质的认证社会企业对利润分配进行了说明。除了6家明确表示对利润分配不作限制以外，26家企业明确承诺自愿将全年税前利润的一定比例用于投入到支持社区发展、社会公益事业、慈善事业、指定的社区基金会、公司发展或用于其社会目标，占比达到81.3%。其中承诺限制分配利润比例小于等于1/3的机构有11家，承诺限制分配利润比例超过1/3小于等于2/3的有13家，承诺限制分配利润比例大于2/3直至100%的有2家。
图3. 北京认证社会企业承诺限制分配利润比例图（N=32）
从资产锁定来看，有32家企业性质的认证社会企业对资产锁定进行了说明。除了6家明确表示对资产锁定不作限制以外，26家企业明确在清算或解散时，在满足偿还所有的债务和责任后（包括但不限员工薪酬、供应商欠款等），承诺自愿将剩余财产的一定比例赠与或转让给其它与本公司目标相似的社会企业、社区基金会、慈善组织，占比达到81.3%。其中承诺资产锁定比例小于等于1/3的机构有10家，承诺资产锁定比例超过1/3小于等于2/3的有4家，承诺资产锁定比例大于2/3至100%的有12家。
图4. 北京认证社会企业承诺资产锁定比例图（N=32）
6、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个人都是其主要客户
从机构的主要客户来看，政府是社会企业的首要客户，主要客户包含政府的社会企业占73.4%；其次是企业，主要客户包含企业的社会企业占64.1%；再次是社会组织，主要客户包含社会组织的社会企业占56.3%；主要客户包含个人的社会企业占53.1%；此外还有少量社会企业以社区和农民专业合作社为主要客户。由此可以看出，社会企业的收入来源比较多样，参与政府购买服务的社会企业最多，但为企业、社会组织以及个人消费者提供服务的社会企业数量也都超过了50%，社会企业的市场属性日益成熟起来。
图5.北京认证社会企业主要客户分布图（N=64）
7、经营收入占比近八成，仍有45.2%的机构尚未收支平衡
经营收入占比也是体现社会企业市场属性的重要指标，它是指产品服务收入和竞争性政府采购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从认证社会企业的数据来看，有64家机构提供了该项数据，经营性收入占比平均到达79.2%。其中经营收入占比大于2/3的最多，有45家机构，占七成以上；经营收入占比大于1/3小于等于2/3的有13家机构，占两成以上；经营收入占比小于等于1/3的有6家机构，占不到一成。
有73家认证机构提供了前一年盈利情况，其中有33家尚未实现收支平衡，占45.2%；有28家已实现收支平衡且利润稳定，占38.4%；有12家机构表示利润持续上涨，占16.4%。可见，一半以上的认证社会企业已经初步打磨出商业模式，呈现出可持续发展之势；但也还有四成多的认证社会企业在商业可持续上仍面临挑战。
8、服务范围辐射全国，走向世界
从服务区域来看，有16家机构服务范围仅在一个区，占22.2%；有22家机构服务超出一区范围，已复制到外区乃至全北京，占30.1%；有31家机构服务范围已超出北京、甚至覆盖全国，占43.1%；还有3家机构服务范围已经越出国门，服务一至多个国家，占4.2%。可见，北京认证社会企业具有显著的“立足北京、服务全国、走向世界”的特征，其服务效果已经逐步得到客户和服务对象的认可。随着服务模式的推广复制，一批社会创新方式正在产生规模化的社会影响力，为全国乃至世界提供解决社会与环境问题的新方案。仅以科技创新成果为例，2019年认证的19家社会企业中，有7家拥有一至多项专利证书、知识产权证书、软件著作权证书，占当年认证机构的36.8%。这一方面体现出首都科技创新中心优势为北京社会企业创新性地解决社会问题提供了良好条件，另一方面也体现出社会企业为“互联网+公益”提供了具体的应用场景，让科技向善更加唾手可得。
图6.北京认证社会企业服务覆盖范围分布图（N=69）
9、服务对象以大众为主，其次是青少年、长者、残障人士和贫困人口
北京认证社会企业产品和服务的最终受益群体广泛，绝大多数社会企业的受益对象不只一个群体。大众是北京认证社会企业的最主要服务对象，73家填报受益群体信息的机构中，有46家的最终受益群体包含大众，占63.0%。这一方面表明社会企业的社会目标不同于传统慈善组织或社会组织，他们更关注公共利益，更偏重提供公共服务，更有利于提高公众福祉，而非仅仅回应部分特殊人群需求。另一方面也表明社会企业借助追求社会目标与市场化运营相融合的模式，吸引了更多普通大众通过道德消费和志愿服务等方式卷入社会创新实践、参与社会价值创造。这也让我们看到社会企业蓬勃发展的未来之势。其次，北京认证社会企业的主要服务对象是青少年，有32家机构的最终受益群体包含青少年，占43.8%；再次是长者，有17家机构的最终受益群体包含长者，23.3%；最后相对集中的是残障人士和贫困人口，均有15家机构的最终受益群体包含他们，各占20.5%。此外还有少部分机构的最终受益群体是需要心理服务的人群、农村人口、失业人群、妇女、动植物等等。
北京认证社会企业的群体画像：以2010年后成立的小微企业为主体。他们社会目标明确，多数机构设置了利润分配限制和资产锁定原则。市场运营能力逐步增强，经营性收入占八成以上。主要客户以政府为主，并向其他市场客户扩展。最终受益群体以大众为主，兼顾特殊群体。产品和服务的专业性、创新性强，具有较好的可推广性，部分机构已产生规模化社会影响力，作用范围覆盖北京、辐射全国、甚至引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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